《下一個家在何方?》內容精選:拚房租
拉瑪想幫房東工作以抵房租,只可惜房東卻覺得他的付出一文不值……
拉瑪搬進舍蓮娜的公寓後沒多久,上述的津貼就開始了,但也就在同時,他收到了兩張誤寄的支票。而在威斯康辛州兒童家庭署(Wisconsin Department of Children and Families)編纂的《權利與義務指南》(Rights and Responsibilities)當中,兒童家庭署告訴民眾的是:「無論是本署或是您自己造成誤發,溢領的津貼都必須歸還。」聽起來貌似有道理,但你可以試著把這段話說給要靠社福支票養兩名青春期男孩的單親爸爸聽。拉瑪兌現了兩張支票,然後替路克跟艾迪買了鞋子、衣服跟其他學生用品,也給新家添了些窗簾與家具。「我怎麼可能不花,上面都印著我的名字了,」他對發現錯誤而打電話來找他的社工這麼說。社工將溢付的金額從下個月的支票中扣掉,而這也讓拉瑪積欠了一個月的租金沒辦法繳。
拉瑪自認幫舍蓮娜跟昆汀整理地下室,應該也值大約250美元。畢竟地下室到處都是發霉的衣服、垃圾,還有狗大便,簡直就跟他的噩夢一樣(他總是夢到自己得爬進一個怪誕而陰暗的地下室買毒品)。他沒讓孩子幫忙清理地下室,覺得不應該委屈他們,於是他獨自一人將地下室弄乾淨,搞到他的殘肢都痠痛到不行。然而,他前前後後忙了一周,舍蓮娜卻只算他50美元,算起來拉瑪還欠舍蓮娜260美元。
基本上,每個月多繳些房租來補欠款是不可能的任務。扣除固定的房租,拉瑪剩下的錢都得購買家用與付電話費帳單。為此拉瑪按密爾瓦基的行情價,以75美元賣掉面額150美元的食物券。
冰箱跟食物儲藏室到月底就會唱空城計了,但路克跟艾迪可以去跟祖母蹭飯吃。至於平日來串門子的孩子,都已經知道不要亂吃拉瑪家的食物。
但這麼拚恐怕依舊不夠。拉瑪要是想保住這個家,他還得再找些別的差事,而派翠絲住的二樓空出來,算是給他一個靈感。接到舍蓮娜的驅離通知單之後,派翠絲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她最早就是帶著3名孩子跟母親多琳以及3個弟妹擠在一樓的兩房裡。收到粉紅色的通知單後,她也就默默帶著孩子又回到樓下。
知道這個情況後,拉瑪盤算著舍蓮娜會需要重新粉刷二樓。於是他自告奮勇要舍蓮娜將工作交給他。舍蓮娜答應了,並且說她會讓昆汀送油漆跟工具過來。「叫他多送點,寶貝,我要組個工班。」
結果巴克跟狄馬克斯都跑來了,一道的還有路克跟艾迪,再來就是6個住附近但是把拉瑪這兒當成自家的少年。他們在空曠的兩房公寓裡一字排開,將滾筒跟油漆刷往約19公升的大油漆桶裡一沾,然後大肆粉刷起來。他們工作得很認真,無聲的二樓瀰漫著一股嚴肅的氣氛。過不久,有人索性將帽T跟上衣都脫了,打著赤膊比較好工作。
當收入的一半必須拿來繳交房租,許多家庭因為入不敷出,被迫遷徙至更骯髒、暴力、拮据的街區。 |
毒蟲等於免洗勞工
萊特街布滿雪花。12月初的風雪已經來臨,天氣預報說累積達10英寸。這時下的是那種潮濕而半融的雪,分量十足,所以剷雪的時候得一小塊一小塊挖,否則很容易閃到腰。拉瑪看著窗外的雪持續飄落,喝著即溶咖啡,不急著把手邊的工作完成。一跟孩子們油漆完派翠絲的舊家,拉瑪就打了通電話給舍蓮娜,於是她立刻趕來驗收。在很快地巡一遍公寓後,她搖搖頭,發表她的看法,「別說我不給你機會,但你做這他媽的什麼爛工作來敷衍我! 」
「我做這工肯定不止值260元,」拉瑪不甘示弱地拉高嗓門。「為了幫妳油漆我可是跪著爬來爬去! 現在妳這樣搞我? 」
舍蓮娜火大到掉頭就走。幾個小時後,拉瑪主動撥了舍蓮娜的電話號碼。他求她讓他把工作做完,讓他把孩子們沒弄好的地方補好。「拜託,」他在電話上說,「我不喜歡欠人東西。」聽他這麼說,舍蓮娜決定給他機會。拉瑪想保住現在的公寓,只能靠這次了。
拉瑪喝完咖啡,扣上義肢。接著他拿起拐杖,開門踏上前廊,眼前的雪讓他表情變得有點猙獰,他得緊抓著階梯欄杆,否則可能跌倒。外頭的人行道上,麥基正賣力地剷雪。看到拉瑪在前廊階梯上舉步維艱,麥基停下手上的工作,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不該上前幫忙。最後麥基並沒有伸出手,所幸拉瑪沒事,甚至還幫忙麥基推了幾下雪鏟。
等拉瑪說要回樓上的時候,麥基問他需不需要援手。
「來吧,」拉瑪欣然接受麥基的協助。
到了二樓,麥基看著自己跟家人被驅離前的舊家。
「你們今天不用上學嗎? 」拉瑪會這麼問,是因為這天是周二。
「我睡過頭了,」麥基答道。說這話的他正在讀小學四年級。
「啊,小朋友,沒讀到書很可惜喔。」
麥基低頭。「我們今天是美術課啦,」他說。
「可是美術可以讓你賺大錢耶,你不知道喔? 你長大可以當個……嗯……那個叫什麼,藝術家? 還是建築師? 」拉瑪搞錯了很多字的念法,但意思都傳達到了。
麥基露出燦爛地笑容,而拉瑪則開始拿刷子粉刷食物儲藏室。為了要刷到底下的部分,拉瑪解開了義肢,好方便他在地板上爬行。麥基盡量幫忙,他會遞抹布跟滾筒給拉瑪,而且態度之積極,彷彿他在一份工作的試用期似的。拉瑪如果在地板上動彈不得,麥基會幫他把枴杖取來。
「弟弟,你媽媽跟其他家人在哪兒? 」拉瑪問。
「媽媽? 她去找達斯拿她的食物券卡片,」滔滔不絕的麥基說的是派翠絲的食物券跟男朋友。「達斯把她的卡都拿走了,害她沒東西可吃。所以啊,然後她的卡片……」
「麥基,好,可以了,」拉瑪盡可能溫柔地打斷他。「其實你就說她出門了就好。媽媽的事不要到處跟人講,知道嗎? 你要知道我是你們的朋友,但其實我也不想知道太多。」
雖然似懂非懂,但麥基還是緩緩點頭。
拉瑪在地板上挪動著身體,然後暗暗地咬著牙,舉起油漆刷。隨著時間愈來愈接近中午,拉瑪開始大汗淋漓,呼吸也愈來愈用力。他祈禱著自己能再擠出點氣力,「上帝啊,拜託祢今天要讓我撐過去。」
「這太誇張了啦,拉瑪,」麥基想說點什麼來安慰拉瑪。
「不,社會就是這樣,人們能壓榨你多少就壓榨你多少,沒有在客氣的,麥基。」
工作完成之後,拉瑪把腳裝回去,返回自己的公寓。他從家裡撥了通電話給舍蓮娜,通知她房子漆好了。舍蓮娜並沒有把話說死,只回應晚點會過去看。喔,她最後補了一句要拉瑪把地板拖乾淨。
<文書摘來源>
《下一個家在何方?驅離,臥底社會學家的居住直擊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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