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家人還是客人?你的家庭存在著血濃於水的「矛盾」嗎



我們要接受無法從他人身上滿足需求的事實,把家庭關係的無解當成生活的一部份。

現代人十分投入家庭活動。我們想像的西方文化基礎有很大一部份跟親愛的家庭有關。當兩個相愛的個體結合,隨著感情加深而決定養育後代,他們就會組成家庭。我們認為穩定的家庭才能給孩子理想的成長環境,並將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白頭偕老伴侶視為楷模。其中最標準的畫面就是一家人共度愉快的週日之後,一對老夫老妻站在自家門口,微笑揮手送別兒孫。政治人物要是公開批評這種和諧家庭,絕對不會有好下場。而支持同性戀伴侶扶養孩童,或者為單親家長爭取權力的政治人物,通常一定會主張這些只是家庭的另一種新型態。
但是大家都知道,現實往往不如那幅標準畫面美滿。我們都希望家是最溫暖的避風港,然而通常事與願違,家庭不只上演衝突劇碼,甚至還可能暴力相向,使得當事人恐懼痛苦,留下一輩子的心理陰影。我們必須學習如何與家庭衝突共處,並從中獲得意義,這一章我們就來探討家庭的逆境。而我主要從孩子面對父母的角度切入。

我們都希望家是最溫暖的避風港,然而通常事與願違....
我們都希望家是最溫暖的避風港,然而通常事與願違....

不幸福的家庭面貌各不相同

法國哲學家阿蘭(Alain,原名Émile-Auguste Chartier)在著作《論幸福》(Propos sur le bonheur)寫道:世上有兩種人,一種想叫別人閉嘴,另一種則習慣聽他人說話。這兩種人物以類聚,因此世上有了兩種家庭─
有些家庭很有默契,如果家人討厭某件事,所有人就會盡量避免。他不喜歡花的味道、她討厭太吵的聲音、他喜歡寧靜的傍晚、她卻喜歡寧靜的早晨。這個人不想扯到宗教,另一人聊到政治就坐立難安。每個成員都覺得自己握有否決權,並認為其他人應該遵守規矩……最後家庭雖然看似和平幸福,實際氣氛卻是乏味煩躁。
另一種家庭則很重視每個成員的習性,大家都不覺得自己的喜好會招惹到別人……這種人稱為利己主義者。(《論幸福》)
 我們都曉得阿蘭描述的那種家庭。托爾斯泰(Tolstoy)的《安娜·卡列尼娜》(Anna Karenina)開頭名句更能彰顯阿蘭的論述:「所有幸福的家庭看上去都很相似,每個不幸福的家庭則各不相同。」

這句話有很多種解讀方式,其中一種是說:幸福家庭的樣貌大同小異,不幸福的家庭則有許多討論的空間。英國詩人愛德蒙·高瑟(Edmund Gosse)的自傳《父與子》(Father and son)即是一項佐證。高瑟在這本敘述童年和父子關係的自傳裡,回憶他和父親相處的種種不順,他的父親總是以宗教至上的觀念管教他。有一次他到表親家寄住,才終於感到放鬆快樂,不過他幾乎記不得待在表親家的那段時間到底做了什麼:
長住在表親家那陣子……肯定很愉快,我幾乎沒發現自己有多快樂,只是我近乎想不起發生了哪些事。早期獨處的記憶如此鮮明清晰,與他人交流的時光卻是模糊一片……我曾經在那裡快樂地鬆了一口氣,如今卻說不出個所以然……我在那裡度過了健康幸福的短暫童年,我那受盡磨難的靈魂終於可以擁有一小段空白。(《父與子》)
我們當然記得過去的美好時光,但高瑟的文字提醒了一件事,快樂幸福的時候我們很少感到困惑,因此不會特別去反思當下的處境。其中一個原因是,大腦只有想不通的時候,才會試圖看穿事物的本質(或許是因為看穿就能想通了)。而當我們沉浸在幸福的時刻,大腦沒什麼好想不通的,自然也就不會去思考幸福的本質。
幸福來臨時,我們無條件接受,沒有一絲疑問。所以我們不太擅長分辨每個幸福家庭有何差異。但是阿蘭輕易就能分辨出兩個不幸福家庭的差異,並透露兩個家庭的共同問題是活得太極端。他告訴我們,在家庭或任何地方尋求安詳滿足,就要學著當走鋼索的人,模仿雜耍演員保持平衡。我們不只要撐在鋼索上,還得夠優雅從容。

追求家庭幸福如同走鋼索

普魯斯特(Proust) 的《 追憶似水年華》(À la recherche du temps perdu)中有一位名叫馬賽爾的敘事者,他在第一卷描述一座場景、一個特別的時刻─那是他年輕時候的一天晚上,這段敘述和家庭生活大有關係,而且道出保持優雅平衡的困難之處。
馬賽爾的母親習慣在睡前進他臥房道晚安,給他一個晚安吻。
那一天傍晚,父母的友人史旺先生到家裡共用晚餐。大人們要用餐之前,馬賽爾就得上床就寢。當他正要給母親晚安吻的時候,用餐鈴響了,他就這麼錯過了機會。馬塞爾爬上床,心裡很難受。他想出一個辦法,他打算派女傭佛朗索瓦絲下樓,傳字條給母親請她上樓見他。他不想說出實情,所以他跟佛朗索瓦絲說,母親先前要他找點東西,所以他要傳字條回覆母親。佛朗索瓦絲多半不相信他,但還是將字條帶到了。馬塞爾的母親回道:「無可回覆。」馬塞爾十分震驚,他決定在房間等到母親要就寢時再去找她。
到了就寢時間,他聽到史旺先生離開,母親接著上樓的聲響。他走出房間找她,母親很訝異他竟然還沒睡,怒氣隨即上升。他懇求母親進房間向他道晚安,母親卻只說:「跑吧,快跑,免得你父親發現你發了瘋不睡覺在這等我。」馬塞爾和母親都明知父親只會把他當成耍任性的小男孩,但一切為時已晚,父親已經走上樓梯,將一切看在眼裡。他們母子倆怎麼也沒料到,馬塞爾的父親看到他累壞的樣子,便要妻子去他的房間鋪一張床,陪著兒子一起睡。母親出聲抗議,不想因為馬塞爾太過神經質就妥協陪他,他的父母都知道,他多愁善感的個性對未來沒什麼好處。不過最後母親還是請傭人把床鋪好。
「我應該感到開心,但我沒有。」馬塞爾繼續回憶過往:
在我看來,母親第一次讓步了,她一定很痛苦,這是她第一次放棄心目中理想的兒子,也是她這樣勇敢的人,頭一次承認失敗。
我覺得自己這場勝利是和她作對,她不過是看在我多病、善感又年幼,才一時心軟,做出違背意願的決定。若真如此,今晚可說是一個新時代的開端,是相當悲傷的一天。(《追憶似水年華第一卷:去斯萬家那邊》À la recherche du temps perdu I: Du côté de chez Swann)
這段回憶有兩個關鍵:首先,這是馬塞爾第一次完全醒悟,母親是完全不同的個體,她有自己的人生,她的意識中心不屬於他。
馬塞爾的美好記憶全繞著母親打轉,沒要到的晚安吻就是一種借代手法,用一個吻代表母親的美好。但是,當母親拒絕接近他,就像那一晚她不肯上樓看他,馬塞爾才發覺他無法掌控這份美好,母親可以瞬間就把美好從自己身上抽離。馬塞爾如此難受不單單是因為母親拒絕見他,而是他終於明白自己有多脆弱。這個世界供給他養分,卻也能輕易地斷絕來源。
第二個關鍵則是,馬塞爾最後如願得到母親的陪伴,他卻沒有為此高興,因為此時身邊的母親似乎已經變了,而且她是被迫留下來的。他希望母親是自願想陪他,沒有一絲不甘願。當他的要求強壓過她的意願,他就改變了她,即使改變幅度再微小也掩蓋不了事實。一道裂口於是在馬塞爾面前橫開,隔開他和自身的欲望。

<文摘要來源>

艾倫.狄波頓的人生學校:擁抱逆境的生活練習
《艾倫.狄波頓的人生學校:擁抱逆境的生活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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