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318學運的那一夜



2014年的318學運,撼動了整個台灣,也改變了台灣的未來。

今晚,讓我們透過石芳瑜的《善女良男》一書中的篇章,跟著書中主角陳蕊,一同重回2014年3月18日的那一晚……
時報出版-善女良男

2014這一年到來,沒有比前一年好,也沒有比前一年壞。
寶兒還是煩惱著書店生意,但活動也持續不斷地辦下去。至於我的咖啡店,白天來喝咖啡的學生和晚上來喝啤酒的大人很平均,生意比較穩定,倒是聞到了一點春天的氣息。
不過這個社會上動盪不安的氣息倒是濃了起來,農曆年前幾天,先有砂石車在凌晨時撞進總統府,雖是個人感情婚姻問題,抗議司法不公,不過史上第一次有人開車撞總統府,民眾挑戰政府的層級,直接衝到最高點。
特別是都快過年了,火藥味也太濃了。
但這一年的故事,要從3月開始說了,而且從30秒開始說起。或者,該從我的同事威廉說起。
318之前,我對《海峽兩岸服貿協定》所知甚少,或者該說漠不關心。
然而那天晚上,我先在臉書上看到有一群學生因不滿「服貿」前一天立法院裡被國民黨團以30秒的速度宣布審查通過,因此衝進立法院佔領議會。
史無前例的動作石破天驚,我大吃一驚之後,接著打開電視。
怎知這麼巧,在TVBS新聞台鏡頭前,我看到我店裡白班的威廉,憨憨的一張臉,跟著一群人,口中念念有詞,就這樣轟的一聲,往立法院議場的某道門裡衝進去。
我的嘴巴和眼睛張得好大,幾乎不敢相信,我還來不及弄清楚是怎麼回事,便看到臉書上許多人開始說:「大家快點來支援,預估晚一點警察就要攻進立法院,這些學生危險,快!」
接著我披上外套,在臉書上留下動態:「我也要出發了!」便開車來到青島東路。
抵達立法院側門的時候,已經過了午夜12點了,我的前面早已站滿了人……
那是非常難忘的一晚,在議場門外,人越來越多,我看到好多熟面孔,寶兒也來了,她說她認識的朋友還有店裡的某個工讀生,聽說也衝進議場了,她也是在臉書上留話說:「我出門了!」人就來了。
可能是同溫層效應,一個個朋友看著臉書,都忍不住趕到了現場。
放眼望去,咖啡店的客人、書店的客人都來了好幾個。不久之後,前面開始有人講話,要群眾們一個個就地坐下來。寶兒拉著我就坐在她旁邊。
台上有個女性學生領袖還開個玩笑說:「等會兒再交換電話,現在先不要。」這場面不知為何從一開始的緊張變得溫馨幽默了起來。
不一會兒,每有知名的教授、公共知識分子到場,就會被拱上台講幾句話,為大家加油打氣,順便批評一下政府和服貿。
不知多久,聽到拿著麥克風的講者說:「黃老師來了,朝青島東這頭來了。」
我當時還不太知道黃老師是誰,但他一來,現場熱烈的氣氛到達最高點,雖然沒有鎂光燈,你還是可以感覺到氣氛不同了,有些人開始歡呼,有人想靠近跟他說話,你大概知道這個人是這次活動的英雄之一。
黃老師當時講些什麼,老實說我記不得了,但巧合的是正當他說到一半時,大約是凌晨3點半時,有人開始大喊:「警察攻堅了!警察攻堅了!」
眼看底下黑壓壓一片人,黃老師要求大家先冷靜,但是有人已經等不及,靠牆的一些人開始往裡跳。接著越來越多的人紛紛跳進牆裡。
黃老師就站在那裡,一開始沒有鼓勵,還叫大家冷靜,但後來好像也沒用了,大家一直往牆裡跳。他就只能站在那裡,看著大家像一片翻騰的潮水,一個接著一個跳了進去……
寶兒和我也來到牆邊,看大家疊羅漢地跳進不高的外牆。後面往前的人越來越多。我問寶兒:「跳嗎?」她說:「我想一想。」過一會兒我又問她:「決定好了嗎?」她說:「出門的時候家人睡了,不知道我來這裡。」
我拍拍她的肩:「那我們回去吧。天亮的時候會有更多人來的。」此刻,我們看到有人就站在突出的走廊屋頂上,電視台的SNG車也停在路邊,一旁人家的燈火暗著,這世界又安靜又喧嘩。接著,我們靜默地往人群的反方向走去。
也許是因為當晚沒有跟著大家往牆裡跳,所以接下來的日子,晚上打了烊前,我總會過來這裡走一下。心理上有一種我和這些運動分子在一起的感覺,可是從頭到尾又像是一個旁觀者。
威廉隔一天午後就來上班了。他說可以出來的,但只能出,不能進。
早晨之後,有一部分人出來了。他想到他要上班就出來了。
我問他,當時怎麼會衝進去的?他說3月17日下午法案快速通過,50幾個NGO團體當晚召開記者會,痛陳服貿對台灣的危害之後,他就緊盯著後續消息。
聽說幾位主事者當天遇到了學生領袖林某,就約好隔一天找些熟識的朋友開會,準備隔天晚上來場不一樣的集體行動。
318那天,上午聚集立法院抗議的民眾並不多。但是到了下午,不少學生還是依約到台大社科院和主要領導者黃老師見面。確定目標立法院議場並評估進擊的路線。
而那天他其實是看朋友臉書,才知道當天晚上6點在濟南路群賢樓會有「守護民主之夜」的晚會。他下了班,吃過晚餐,就搭捷運晃過去了。到達群賢樓大約八點多了,有人可能以為他是要上台講話的人,後來知道不是,就跟他說:「等會兒如果要往裡衝,跟著陳某走。」所以他才會跟進到那麼前面。
「當時立法院餐廳旁邊的門好像被衝開了,我就跟著往裡面走。進到立法院,議場的門好像有人已經先破壞落地窗衝進去打開了,所以我們就像潮水一樣跟著湧入議場。」
威廉繼續說:「至於會被電視記者拍到,然後被妳看到,我也不知道,我倒是希望我媽別看到就好。」說完,他憨憨地抓了抓頭髮。
因為要上班,所以隔天威廉就出來了。只是出來之後,就回不去議場了。於是威廉在那段時間,跟我一樣,總是過了10點後又回到立法院前,彷彿儀式,又像是去散心。有時我會開車載著他一起過去,這時在中山南路、青島東以及濟南路的人每天都川流不息。
在這裡非常容易遇到朋友,見面時總是開心地打打招呼,賣香腸的以及附近的便利商店生意興隆,總有一種民主嘉年華的氣氛。
318一佔震驚全台,接下來的日子,「街頭的民主教室」開始展開。昔日野百合學運的總指揮范教授則負責排課,許多老師、學者也紛紛響應。青島東、濟南路上搭起舞台,不時有短講;監察院前的小廣場也有長期在此駐守的「公投盟」傳達台獨理念。到處充滿著熱情或激昂的聲音。
各地的學生開始湧上街頭上靜坐、過夜。飲料、水、包子、泡麵、帳篷等物資也源源不絕從各地送來。
我記得20號那天,一個頗常來的劇場圈年輕女生小玉帶一個中年男子來到我店裡,他們坐在吧檯聊天時險些吵了起來。
中年男子問她:「這些年輕人衝立法院幹嘛?國家機關、政府的公權力不是可以這樣破壞的啊!」
他非常不以為然搖頭:「而且服貿為什麼要擋?衝進去的那些學生到底有多少人懂服貿啊?台灣現在經濟這麼糟,妳看看韓國領先我們多少?
我們還在這裡東擋西擋,擋得住嗎?為何不好好跟大陸談貿易合作呢?」
小玉說:「問題是,30秒闖關的立法程序太扯了啊!好好跟中國談?可是大家怕啊,怕什麼都弄不清楚,就被執政黨給賣了啊!對,我們知道現在經濟不好,年輕人薪水只有22K,物價這麼高,房價這麼高,這不就是政府無能?我們怎麼可能還願意相信政府呢?怎麼會不怕萬一向中國讓步,我們會過得更糟?我們就是要對法案有更多了解、更充分討論,才能定案啊!」
我聽著他們吵了一會兒,阿玉的口才似乎是佔了點上風。
中年男子叫做安哥,之前聽小玉提起,曾經在菲律賓經商,金融海嘯之後回到台灣,外省二代,也讀戲劇,人挺好的,因為女兒眼睛生病,看到一些病童和家人的辛酸,便組了一個劇團,業餘時間都到醫院、育幼院、安養院表演,把多餘的精力和賺來的錢都花在這上面了。阿玉正在幫他寫一個大型劇本。
安哥還是繼續說了一些話:「我們以前每個人只是努力地拚經濟,動不動就加班,不像現在年輕人,時間都花在爭取權利,工作也不努力、擺爛的一堆……」我一邊聽著,也頗有感觸,我也走過那樣的時代,現在有些年輕人確實工作很混,這些話就像是小碧或其他一兩個我還有聯絡的過往職場朋友常說的話。
「你們以前如何如何,但那都過去了啊,回不去了。你們現在還能享受著當年打拚下來的成果。可是我們有些人工作也很認真,但做了一整年,薪水還是22K,我們看不到前途在哪裡,只聽到上一輩說我們不努力,只會抗爭上街頭。這些學生現在就是在為他們未來的前途努力啊。」
安哥似乎是被說動了,靜默了一會兒,嘆一口氣,接著告訴小玉:「好吧,那我就捐出一點我以前賺來的成果,我2萬,妳幫我買一點包子或礦泉水,帶給現場靜坐的那些學生,但我就不跟妳去現場了。」
至於現場,除了靜坐的學生、上課及短講的老師、民主香腸之外,因為佔領立法院消息傳開後,就有花店老闆送來1000朵向日葵,此後,媒體就以「太陽花學運」為這場活動命名。
現場也出現各種有創意的海報、標語、塗鴉……

〈摘文選自〉

時報出版-善女良男
《善女良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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